【韩叶】伴儿（5）
（五）
《兴欣》销量再创新高，画报的影响也在不断扩大，不仅在国内拥有众多的读者，更是受到了一众华侨同胞们的欢迎。能有今天的成绩，很大程度上都是叶修的功劳，当然也少不了韩文清这个编辑主任的友情指导。
名义创刊人黄少天对韩文清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对其评价也是极好。韩文清虽招架不住黄少天的热情，却总能恰如其分地同对方聊些闲话。
这天，叶修刚准备去教室上课，就瞧见对面黄少天朝他招手,喜滋滋地将两张电影票递给他，“嘿嘿，沐橙送我的。可惜我今天要加班，便宜你和老韩啦。”说话时，黄少天嘴角上扬,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修下课晚，韩文清路上又耽搁了些时间，到场时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戏院里只余下投影在银幕上的一束光源。
韩文清和叶修摸着黑找了视野相对较好的两个位子一左一右并排坐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悟出这是一部爱情片。
对电影全无兴趣的叶修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眼角，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准备利用这不长不短的播映时间小憩一会儿。这几日不是在画室赶稿就是在学校上课，叶修忙得连家都没回过。坐在戏院高背的椅子上，叶修显得疲惫不堪，身子压得很低，好像要陷进椅子里似的。
韩文清则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和一副端庄的坐态。影片放了还不过1/3，身边传来不大不小的鼾声，原本还在爱情片熏陶下的韩文清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不出所料，叶修已经梦里会周公去了。
叶修右手支着头，脑袋一晃一晃的，摇摇欲坠，韩文清刚要伸手托住他的下巴，那人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脑袋在椅背上摩挲着，左蹭蹭右蹭蹭，眼皮打架似的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大概是睡得不太舒坦。
韩文清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扶住叶修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耳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处于睡眠状态的叶修有些可爱。
用这般带有女性色彩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男人是极不贴切的，可韩文清却找不到第二个词去形容眼下的叶修。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撇了撇头又瞧了叶修一眼，银幕上的画面一帧一帧掠过，光影交错忽明忽暗打在叶修的侧脸上，落下一片斑驳的痕迹。韩文清突然间涌上一股冲动，想抚摸对方，想触碰对方，想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他的心跳有些快，好像刚刚坠入爱河的主人公。他没法解释自己难言的生理反应，或许是因为电影里让人面红耳热血脉偾张的情节，又或许只是因为叶修。
韩文清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他已经无心关注影片了。
散场后，叶修问起电影的内容，韩文清只是支支吾吾敷衍了几句。
戏院距离两人的住宅都不算远，走到分岔路口时，韩文清听见叶修耍赖皮地说，“老韩，绕远再陪我走一段呗。”
韩文清的步子顿了一下，难得没有拒绝。
三婆还是姑娘家的时候，练就了一身过硬的“针线活”本领。
老人家越是年纪大越是闲不住，省下家用买了两团毛线，准备给两个小辈各织一件毛衣。暖暖的午后老人窝在采光极好的房间里一针一针织着毛衣，食指绕一圈，中指绕一圈，再打一个活结，穿针绕线动作又快又准。
寻常人眼里，不过是两件款式相仿的毛衣，韩文清却不由地往情侣款式想去，那些朦胧的心思在此刻生根发芽，盯着一黑一红两件毛衣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
那日戏院回来后，韩文清面对叶修总会产生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他有些心虚地瞧了叶修一眼，叶修依旧面带微笑，大大方方接过三婆手中的毛衣，在自己身上试了试，又在韩文清身上比了比，“黑色适合老韩。”没有尴尬，没有扭捏，言语表情动作都相当自然。
韩文清带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将毛衣收进箱底，又继续坐在桌前修改稿件，奈何此时心思全在叶修身上，反应过来时，横线稿纸上尽是深深浅浅的蓝黑墨渍，也不答三婆合不合适，喜不喜欢之类的问话。
叶修已经换上了新毛衣，外面披了一件来时穿的灰色呢子大衣，他习惯在大衣里系一条长围巾抵风御寒，这会儿正在镜子前搔首弄姿臭显摆。不得不说，韩文清被这样讲究得体的叶修给迷住了，温文尔雅，英俊挺拔，好像英国电影里那些魅力十足的绅士，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是衣冠造成的假象。
韩文清在背后偷偷打量起叶修,眼睛就好像长在那人身上了。待叶修转过身，又慌忙地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的稿件做着极不高明的掩饰。
韩文清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骂了句，“真是够了。”这幅窝囊样子实在不像韩文清。
很难想象，在叶修的事情上，韩文清总是过度“宽容”，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韩文清脾气不算小，可对叶修，他总是最没辙的那个人。发火在所难免，动真格是不可能的。
韩文清听三婆说叶修有一个双胞胎弟弟，自己又比叶修年长一两岁，自然也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弟弟，即便这人与韩文清心中“温顺乖巧”的弟弟形象完全不沾边。
韩文清在平日相处中总会下意识地让着对方。叶修喜欢嘴上讨便宜，韩文清便由着他拿自己开刀；叶修爱和他抢筷，韩文清便由着他将精肉占为己有。叶修习惯边吃点心边看稿子，纯当茶余饭后的消遣，韩文清看着稿件边角的黄色油渍，左不过是皱皱眉给一个嫌弃的白眼，再替叶修将手擦干净……
如同所有的恍然大悟都并非凭空而得，其之前必须有一个苦心孤诣的过程。韩文清对叶修的感情也是如此。这些反常现象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原因，不过是因为喜欢，那份人类最古老也最强烈的情感，是的，韩文清喜欢叶修，水落石出了。
笔力不足。